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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風專欄 文學中的哲學土壤

發表時間:2017-06-08 00:00

姚風專欄

文學中的哲學土壤

 姚風(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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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風,原名姚京明,現任澳門大學葡文系主任,曾獲“柔剛詩歌獎”、“兩岸桂冠詩人獎”等獎項以及葡萄牙總統頒授“聖地牙哥寶劍勳章”。2015年應邀參加美國愛荷華國際寫作計畫。愛好藝術,除擔任多個畫展的策劃人外,也舉辦過個人攝影展和裝置藝術展。

有人說,文學也好,哲學也好,都是爲了解決“人生”的大問題。馮友蘭在《中國哲學簡史》中爲哲學下的定義是:“就是對於人生的有系統的反思的思想”。愛因斯坦把哲學定義爲:如果把哲學理解爲在最普遍和最廣泛的形式中對知識的追求,那麼,哲學顯然就可以被認爲是全部科學之母。

如此看來,哲學又幾乎無處不在,它是引領我們生命前行的智慧之光,而“哲學”這個詞本身就由“愛”與“智慧”兩個片語構成的。然而,哲學不僅僅是知識,如果沒有內在生命的自覺,也就沒有哲學。如果說哲學是對人生理性的思考和體悟,那麼文學則是人生感性的拷問與表達。感性和理性是生命的兩面。美學家朱光潛有一個形象的比喻,他說:“詩好比一株花,哲學就好比是土壤,土壤不肥沃,根就不能深,花就不能茂”。也就是說,文學與哲學關係很密切,兩者無法分割,哲學可以說是文學的靈魂,衹有以哲學的思考作爲底蘊的文學纔得以深刻。

賽凡提斯、莎士比亞、卡夫卡、歌德、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佩索阿、魯迅等作家都讓他們的作品承載了深刻的思想性,是思想的重量讓他們的作品得以流傳至今,仍具有非凡的現實意義。我們從他們的作品中也可以學到很多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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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的《浮士德》通過浮士德和靡非斯特所代表的肯定精神與否定精神的較量,表現人類追求至善至美,探索人生奧秘和矛盾的複雜過程。時至今日,《浮士德》依然讓我們去反思各種各樣的矛盾和對立:理性與實踐,欲望和道德,藝術和政治,理想和現實……。其實,我們永遠面臨着人生的矛盾和悖論,我們選擇,同時也被選擇,無法超越自身。而歌德的偉大之處在於他身處時代又超越時代,充滿哲思地寫下他的痛苦和追問。

莎士比亞通過戲劇去思考人的本體問題。他在《哈姆萊特》中思考“生存還是毀滅”這一生死問題。如果選擇生?那麼這生存的意義何在?這是一個哲學問題。在中國的當代文學裏,作家們寫的更多的是如何“活着”的問題。余華的《活着》講述的是一個人衹要能夠活下來就是勝利的故事,哪怕他受了多麼多的苦難,哪怕這種“活着”的生活方式已經失去了做人的尊嚴。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把哲學引入生活的思考,探索人的困境、存在方式、價值以及悖論。

卡夫卡用文學語言所揭示的對於人類存在的焦慮,可以說是文學,也是哲學。在《變形記》裏,商品推銷員變成甲蟲的形象,成爲了人類可怕的、在劫難逃的孤獨和離群索居的象徵,而甲蟲在反抗一切的抗爭都是徒勞,表現出人作爲生命主體在社會中的虛無和異化。

葡萄牙詩人佩索阿在《煙草店》中用哲學的望遠鏡窺視里斯本一條大街和自己的心靈,從而審視人的生存在的虛無與徒勞。

曹雪芹的《紅樓夢》融合了儒家、道家、佛家等思想,從不同角度審視人生真諦,向人們展示對各種人生價值的追求和追尋中的失落、幻滅以及由此引起各種悲情愁緒,蘊涵着深刻的人生哲思。

魯迅在他的《野草》中也表現出了哲學思想,通過人的自身存在困境的自覺體驗與突圍以及人的生存矛盾與心理困惑,表現出人生與死、愛與恨、希望與絕望、存在與虛無中的糾結、掙扎與呼喊。

因此,文學與哲學是息息相通的,一個好的文學家不能對哲學沒有認知,儘管這種哲學是以一種文學化的形式來體現的。我在微信中讀到顧彬先生的一些短詩(不過衹有中文),我覺得它們是詩,但同時裏面也蘊含着哲學的意味,但不是哲理,比如這首:


《家庭人》

這裏不是樹的邊界。

哲學家們從窗子裏

爬進爬出。

他們怕門,

因爲家是陰影做的。


我不知道這首詩的寫作背景,但感覺他在批評躲進了象牙塔裏的哲學家們,他們不走門,反而喜歡爬窗子,是在諷刺這些哲學家們的理論不接地氣嗎?而且,用影子搭起來的房子怎麼住啊?或者說,這樣的家根本就是不真實的,是不存在的。這首詩的標題也很有意思,我想是顧彬教授自己翻譯的吧,這樣的翻譯有一種陌生感,讓我立即去琢磨它內在的含義,因爲中文裏衹會說“家人”,“一家人”。既然家是像影子那樣虛無,是不存在的,那麼“家庭人”的也沒有依存的基礎了。也許我的解讀是一派胡言,但詩歌就是這樣,閱讀它就是讓它醒來,或者它根本就沒有醒來,繼續睡着,但無論如何它是我看到的樣子,它和別人看到的樣子肯定不一樣。我在微信中看到顧彬教授的另一首詩叫《中國人》,衹有兩行:


而我們看世界

通過中國筷子


短短的兩行也有哲思在裏面,其實不僅僅是中國人使用筷子,日本人、韓國人、甚至越南人都使用筷子,因此詩人強調的是“中國筷子”。筷子是中國人日常生活中使用最多的物件之一,也是中國文化的一個代表性符號。兩隻筷子必須和諧地運用纔能把飯吃好,這裏暗示着中國人的處事哲學,而且很多時候,中國人請客吃飯就是哲學。因此在這首詩裏,筷子無疑是一個具有哲學意味的意象。有人確實把筷子上升到哲學的高度,認爲筷子含有太極和陰陽的理念。太極是一,陰陽是二;一就是二,二就是一;一中含二,合二爲一,不過我想這可能有些過度闡釋了。

我也寫過類似的短詩,比如這一首《接通大海》:


大海洶湧着無數隻老虎

它們肆意咆哮

想沖出巨大的籠子

籠子,不因爲巨大

而不是籠子

可在那個遙遠的城市

一個從沒見過大海的人

徹夜擰開水龍頭

想以此

接通與大海的聯繫


其實大海也是不自由的,但比大海更不自由的是人,一個從來沒有見過大海的人,徹夜擰開水龍頭,從一個每天我們都會進行的動作,以此來接通與大海的聯繫。其實他想接通的是自由。

哲學的任務是消除幻想,澄清事物的真相,而詩歌是製造幻想,讓事物變得更加神秘;哲學可以構建一個知識體系,但詩歌不能用知識來蒙蔽自己和讀者。對詩歌來說,知識是一把雙刃劍,一個好的詩人會在哲思與理性的照耀下寫作,但不會在哲學的迷宮裏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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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類: 17年第3期名家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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